小黄兔

20

黄少天打着哈欠，伸了个懒腰。他呆呆坐了一会，拿起鼠标，习惯性地又点了一次保存，两眼放空看着右上角的关闭，又过了一会，他吐了口气，点了关闭。

他走出烟雾缭绕的实验室，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，然后往外走。已经过了凌晨，楼里十分安静，只有他的脚步声，硬底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。

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，三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过的身体十分疲惫。走出大门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寒风，他把立起来的衣领再次紧了紧，感觉清醒了很多，下意识摸了下裤袋想抽根烟，才想起来已经抽完了。他往外走，拿出手机看了眼。在实验室里忘了充电，现在只剩下不到5%的电量。他点开短信，和喻文州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，喻文州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，他说要赶论文，这几天可能都没时间。他看着对话框，匆忙的脚步顿了顿，在原地站了一下，又继续走了几步，拇指在键盘的上方停了片刻，又切回主界面看了眼日期。已经过了零点，日历上显示着21。

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，即使是凌晨无人的街道也能因为两旁的装饰物感受到节日的气氛。到了这个时候再订出行的计划已经没有什么可选择的空间了，但他犹豫了片刻，还是给喻文州发了条短信，说你圣诞节有什么打算。发完他皱眉看着电量，也不等对方的回复，直接按了关机。

天气预报说这一天降温，有雪。

黄少天一觉睡到傍晚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。他点开床头灯，有些茫然，一时不知今夕何日。手机已经充满了电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震动。有助教发的短信，代教授通知圣诞节前没有其他安排，但假期结束前需要把paper发到教授的邮箱里。还有两条喻文州的短信，第一条说你有什么计划吗，第二条说看到短信给我回个电话。黄少天看了看短信的时间，第一条是凌晨时候发的，就在他发那条之后没几秒。第二条是下午发的。两通未接来电也都是喻文州的，间隔不到半小时，时间是中午。微信里有他妈妈的留言，问他圣诞节要不要回国。被屏蔽的大学班级群里有人@他，他点进去看了眼，有人公布了要结婚的消息，让大家有时间的都到场。群里此起彼伏热闹了一阵，有人说黄少今天好安静，然后就有人@他，没过多久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。

结婚的人在大学时和黄少天是众所周知的关系好，还有一个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短暂的肉体关系。事情发生在大三，那段关系结束后，两个人都觉得尴尬，同性恋和双性恋的身份都太过不可告人，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疏远了彼此。

群里放出了婚纱照，像大部分婚纱照那样千人一面笑得发假，黄少天点开大图看，觉得好像和记忆里那个同学的模样相差很多。

他关掉微信，给喻文州回了个电话，说不好意思，我睡过头了，没听到你电话。

喻文州语气温和，说没关系。

电话里有瞬间的沉默，喻文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柔，说少天，你圣诞有什么安排吗？

黄少天想了想，说还没有，不过我有点想去冰岛，听说极光很美，你呢，你看过极光吗？上次你去冰岛都去了哪里？有什么推荐吗？

他刚睡醒，声音有些沙哑，语调也比平时慢了些，懒洋洋的，没了那些急躁。普通话里带着淡淡的口音，像是tvb国语配音，低低柔柔。

喻文州沉默了片刻，说这个时候很难买到票了。

黄少天笑了两声，说我知道啊，只是随便说说咯，可以等之后有时间，或者推迟几天，现在买一周后的机票应该还来得及，不过你之后应该没有工作安排吧，圣诞节我们就在这里过吧，也没别的办法了，明年一定要早点安排。

喻文州轻笑，说抱歉，之前工作耽误了，不然我早就该安排的。

黄少天说不是这么说，我做实验也很忙，互相体谅，共同进步。

喻文州笑，说少天，抱歉，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过圣诞，工作室出了点问题，我买了后天的机票回国。

黄少天很快反应过来，说这样啊，没关系，正好我也有论文没写完，其实我觉得国内那些人都是崇洋媚外，一个个都不信教，圣诞节过得比外国人都积极，其实根本跟中国人没关系嘛，对了你吃晚饭了吗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。

喻文州说好，我去接你。

黄少天去阳台把之前洗的衣服收回来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，不大，一些细小的冰渣堆在窗户的棱角处，湿漉漉的，像是在下雨。

他换好衣服，坐在客厅的餐桌边，在班级群里回复说，爸爸在瑞典，时差，人就不去了，新婚快乐，早生贵子，回头给你包个大的。

他大学时人缘好，一出现下面就被一群人围攻。黄少天懒得看，正好收到喻文州的短信，说我到了，你出门记得戴围巾，今天有点冷，最好穿件羽绒服。

黄少天已经穿了好几天羽绒服了，看他这么说，出门前又顺手揣了两个暖宝宝。

他关掉客厅灯，看着昏黑的房间，突然想到喻文州一共也没来过他这里几次，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去喻文州家。他下意识舔了舔唇，想今晚是不是回来做。

考虑到圣诞节可能有安排，他跟房东谈好一月中旬搬走。其实这房子没什么值得留念的，也不存在什么舍不得。他有点意兴阑珊，又觉得还是要在搬走前在这里做一次。